心情日記 風中陀螺

在網站看到愛書人列舉買書理由,洋洋灑灑,愛書人的病症,其實大同小異。我愛逛書店書攤買書的理由,也和愛書人所列舉的相似,現在又多了一項理由:「心神不寧」。

「心神不寧」成為買書的理由之一,我希望這是僅有的一次。

會「心神不寧」,是因為家人接到「恐嚇詐財」電話。近兩三年來,接到詐騙、詐財電話是常有的事,但恐嚇要找上門來傷人,就讓人不安了,擔心歹徒真「隨侍在側」,劫數難逃。

於是,扛着忐忑不安,躲進書店,跳進書海,暫不理會恐嚇電話,也不理會才剛從台北購書回來,挑出書就買。買了隱地著《風中陀螺》、龍彼德著《瘂弦評傳》、季羡林著《談讀書治學》以及余英時著《未盡的才情-從顧頡剛的日記看顧頡剛的內心世界》等四本書。

繁體版的書,讓千元大鈔剩下零頭。

回家翻閱隱地的《風中陀螺》,情緒好像暫時舒緩了。因為書中主角「段尚勤」是好久不見的「老友」,突然又見面了,發覺兩人居然還困守在同一個寶島,呼吸一樣的空氣,每天看著同樣的新聞報導,咒罵同樣看了不爽的人事物,只是「段尚勤」幸運些,好像還沒被歹徒「抽中」撥恐嚇電話恐嚇……..

《風中陀螺》是隱地的第一部長篇小說,書末附錄一篇短篇小說:《一個叫段尚勤的年輕人》。這篇短篇在1966年就由文星書店出版了,這一年我自佛國回台灣求學。1979年,隱地的《一千個世界》由「文星」版變為「爾雅」版。當年,看了這篇「一個叫段尚勤的年輕人」之後曾驚嘆,自己很像「段尚勤」,同樣是懦弱、脆弱、管不了自己,一樣是循規蹈矩過日子、過著想上進卻沒恆心,要改過自新又沒定力的苦悶生活。

早年我的日記裡,就曾這樣罵過自己:「想墮落,卻沒有勇氣;無心上進,還偽裝自己努力」,也痛恨自己「夜晚流淚懺悔白天的荒唐,醒來忘了昨晚立誓新生的誓詞…」,青年時期的段尚勤,不也是這樣麼?

現在,作者讓段尚勤繼續存活,和作者一樣七十歲了。也讓段尚勤明白,七老八十之後的人生,就像一支「風中陀螺」,但只要陀螺繼續轉著,它就不是一支靜止的陀螺,而是一支生龍活虎的陀螺。

一九四七年《風中陀螺》主角「段尚勤」十歲時,「他母親把他從崑山接到台北」,作者隱地七歲時也在崑山,「一九四七年十歲時,由父親接來台北」,兩人幾乎同年。於是,作者「假想段尚勤的許多人生經驗和牢騷」,說了「有時候段尚勤也是我」,並給了段尚勤一對翅膀--「所有我無法做到的,在他身上都發生了。我的想像世界,就是他的經驗世界。」

《風中陀螺》集合作者的詩、極短篇和隨想,構成故事的全部資料,使這部長篇小說「成了一道大鍋菜」。這部二百一十頁的書,不以情節見長,只是讓段尚勤「思前想後」,也讓段尚勤經常獨來獨往--一個人吃飯、一個人思索、一個人看電影,他自己從性禁忌的年代「守」到性開放的社會,台灣從貧困到富裕,從專制到民主,又從民主進入「超現實」的幻境。段尚勤從年輕活到老年,好好一個國家也變得千瘡百孔,燒炭自殺的人一個個排著隊,一家家排著隊 ….還有吸毒者和藥頭已經從西門町的巷弄裡進入學府,且公然在校園搶劫學生……書中引述南方朔的文章說:所謂「超現實」,指的是人的行為,其大膽、誇張、荒誕、悖理,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…..。

我沒有將《風中陀螺》當作小說讀,將每一章視為獨立的篇章,跳躍著讀。小說裡的新聞故事我們熟悉,讓人作嘔的新聞主角依舊意氣風發;現在大家就生活在一個倒楣的年代了,作者寫道:「當一個時代進入倒楣年代,人人只好跟著倒楣,就像火車進入山洞,在一片漆黑之中,只好暫時停止呼吸,等待黑暗過去。一個有秩序的社會,它的背景一定是講理、守法又和諧的」。

翻完書,突然又為家人接獲恐嚇取財電話事心神不寧……。

於是,想起了書中的一段:「段尚勤警覺,台灣已進入一個自求多福的年代,在險象環生的日子裡過活,要設法讓自己心安,最要緊的是,多看小說。多看電影。可以緩和自己的情緒」。…..

於是,我將《風中陀螺》當成小說讀完了,我的「心神不寧」舒緩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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