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仰光帶回來的書（五）

因為電影「色戒」的推力，最近報章雜誌多了幾篇探討「汪精衛政權」是非功過的文章，不少人對汪精衛也有了研究興趣。這兩天，我自緬甸仰光帶回來的藏書中，找出香港「春秋雜誌社」出版的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，湊熱鬧溫習這一段史料。

有關汪精衛政權的歷史研究著作，以曾在「汪政權」任高官的金雄白所著述的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最具史料價值。他於1957年開始以「朱子家」的筆名在「春秋」雜誌連載，1959年結集出版，在我早年離開仰光之前，先後出版的四集我都買了。我回台灣升學的那個年代，台灣地區很難見到香港和大陸的出版品，對金雄白於1964年開始又補充的第五、第六兩冊也就疏忽了，後來只有買李敖出版社出版的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上中下三冊湊合。

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作者金雄白於上中冊出版之後，改以第三、四冊替代下冊。他在第三冊首頁寫一篇「自白」提到：「….因為讀者希望不要草草結束，於是本書又例外地於上中冊之後，繼之者竟為第三、第四冊了…」，在第四冊也寫了一篇「餘言」宣告全書結束。他說：「經過了四年時間，前後寫了一百八十節，都五十多萬字，終於又把本書的最後一冊付梓，而全書也就此告一結束」。

我至今仍不知道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第五、第六冊內容，我原來認定這套書只有四冊的。但這套書在我仰光舊居有一冊遺失，前幾年我從仰光只有帶三本回來。同時間在仰光購買的「周佛海日記」、「陳布雷回憶錄」等書也失去蹤影，李敖出版的三冊近日在家裡書堆中也找不到，可能被借走，借書的人忘了還書。一些絕版書的丟失，讓我搥心跺腳不已。

我從仰光找回來的三本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，是上冊與第三、四冊，中冊不見了。這套書每冊定價港幣二元五角，上冊178頁，1959年7月初版、1959年8月二版、1959年12月三版，第三冊212頁，1960年7月初版，第四冊225頁，1961年5月初版。電影「色戒」的故事出現在上冊第二十回：「鄭蘋如謀刺丁默邨顚末」，據說金雄白是最先將這段「諜對諜」的故事公緒於世。【鄭蘋如（王佳芝）、丁默邨（易先生）】

我是在仰光讀完高中學程後離開緬甸。當年在仰光華文書店能買到兩岸三地出版的各式各樣書刊，尤其香港進口的電影畫報、綜合週刊、傳記時事雜誌種類不少。記得當時華文書店暢銷的書刊就有「春秋」和「天文臺」，前者是半月刊雜誌，後者是雙日刊報紙，所刊載的名人傳記和珍聞逸事很受歡迎。也因此我在年少矇懂的歲月裡，有機會翻閱了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、「周佛海日記」、「陳布雷回憶錄」等書刊，得以對照官方敘述的歷史來學習探究真相….。

汪政權是於1940年3月30創建，1945年8月10日沒落，其間經過了五年四個月又十一天的壽命。官方的歷史記載裡，汪政權是「偽政府」，汪精衛及其政權所屬成員皆以「漢奸」論罪。對於汪精衛，我對他的「偽政府」運作沒多大興趣，欣賞的是他刺殺清攝政王載灃的勇氣、他「引刀成一快、不負少年頭」的豪氣、以及他與張學良、梅蘭芳、周恩來並稱民國四大美男子的帥氣….…

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作者金雄白曾是新聞從業人員，文筆流暢。曾任香港作協理事、香港筆會會長的胡志偉肯定此書是「成熟的文學作品，也是一部深具參考價值的中國近代史資料集或斷代史」。指出「四十多年來，所有為汪精衛申辯的文章都以此書的觀點為出發點，而對立面的抨擊文章至今未能將金雄白駁得體無完膚，這便凸顯了近代史研究的複雜性」。（胡志偉文集：從文學作品探討中國近代史－重讀『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』）

胡志偉先生認為：「 這部七、八十萬字的長篇回憶錄，是研究汪政權的第一手史料，在系統研究汪偽史的領域，比大陸與台灣的學者起步早幾十年。雖然內容不乏自我吹噓隱惡揚善之處，其定位也局限於『一家之言』」和『片面之辭』，但歷史的真相正是必須在無數的片面之辭中組合發掘出來。金雄白的漢奸身份容或會有爭論，但他保存與發掘汪政權史料的功績則是不容抹煞的。」（胡志偉文集：從文學作品探討中國近代史－重讀『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』）

我近日重讀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，則是對曾是汪政權成員之一的作者金雄白，以資深媒體人身份寫出的一段感言，感到鼻酸，他寫道：

「過去我以為報人是一項清貴的職業，清得號稱為指導輿論，貴得自命為無冕帝王。因此我選擇了這個職業。不意四十年浮沉其間，使我知道報紙祇是政治的工具，有時且是一個政權的幫兇。同一個人，同一枝筆，於局勢多變的時代，可於炎涼易勢之中，顯示臧否無常之妙。『替天行道』的法庭判你為『罪犯』──報紙更添油加醬地指責你的罪狀了。我罵完別人之後，不意竟讓別人罵我。我懺悔！我得到報應！我選擇錯了一個專職吠聲的職業」。.

我是在仰光20街的宏益書局買了「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」這套書。最近因為翻找仰光帶回來的書，原來已淡忘的仰光華僑書店又因書頁裡的店章，勾起回憶。當年我曾踏入的仰光寰宇書店、陳作藩書店、海燕書店、國風書報社、宏益書局、人民書店等華文書店，現在都消逝了….。.